2013年3月22日

如雞王子

從前有一位王子,他以為自己是雞,不肯穿衣服、也不肯好好坐在椅子上吃飯,硬要蹲到桌底下啄地上的食物。
國王非常苦惱,遍尋專家,希望找到醫治王子以為自己是雞的這個毛病。
一位德高望重的醫生來給他開藥,沒有用。
一位巫醫來給他施咒,沒有用。
一位辯論家來質問他作為雞,為何沒有毛、沒有翅膀等。王子答不出來,辯論家贏了,但無助王子離開桌底。

國王陷於絶望之時,一個小丑說自己可以幫助王子。
王宮裡的人認為,既然專家們都做不好的事情,區區一個小丑可以做出什麼來?但是國王苦無對策,姑且讓小丑一試。

小丑到大廳見到桌底下一絲不掛的王子,就立刻把自己的衣服也脫光光,然後鑽到桌底下跟王子一起啄食物。
小丑就這樣靜靜地,跟王子一起光著身子在桌底下啄米。沒有對話,只是偶爾目光交換,相視一笑。
一個月過去了,小丑跟王子說:「這地上的食物多髒呀!我們何不學人類到桌上吃飯?」
王子聽著覺得有理,便跟小丑到桌上去吃飯。

又過了一個月,小丑跟王子說:「你看人類穿的衣服多漂亮、多溫暖呀!我們何不學人類穿上衣服?」
王子聽著覺得有理,便去拿人類的衣服來穿。

從此,王子總是穿好衣服,坐在餐桌前,拿著刀叉,像個人般吃飯。

做戲劇治療的過程,常常被人問:「戲劇不會使病人惡化嗎?」
如同小丑脫光衣服鑽到桌底下時,我相信各王親國戚定必反著白眼離場抗議。
偏偏,改變從來不是一種理性抗辯的結果。愈具創意愈敢挑戰,新的可能性愈有機會萌生。
心理治療,生命感染生命的一種活動。
戲劇治療師是演戲出身的,可以演小丑可以演雞,放下身段,除下衣冠楚楚,就帶著幽默感,陪個案走一段。
我相信,要進入他的世界,就要用他的語言跟他溝通。他信我之後,我的話才會有份量。所需要的時間不會短,也急不了。
小丑用了一個月時間,才跟王子說第一句話。

當家長要聆聽兒女;
當老師要明白學生;
當醫生弄懂病人,
大概都要,先鑽到桌底下去。

2013年3月19日

金錢以外的工資



本科,我原是唸新聞及傳播系的。在香港中文大學。
那時候有個劉老師,上課時告訴我們一個小故事。
她當記者的時候,曾經怒氣沖沖的闖入大編輯的房間,問為什麼記者的工作時間那麼長,又那麼辛苦,但是工資那麼低。那位大編輯回答她,因為當記者,能擁有做其他工作所沒有的滿足感。

我當過三年多的記者,由於不是跑港聞政治新聞等版面,從來沒有感受過她所說的工作滿足感。
想不到繞了個大圈,當了心理治療師,反而嘗到了這種金錢以來的工資。

常常,
當我帶完一個團體,得到老師們說要回來多看看我怎麼帶;
或者,
孩子們在完結時的依依不捨,要確保我明年回來;
或者,
家長們緊緊捉著我的手的一句多謝
……

一切一切,不但是金錢以外的工資,還是生命很大的滋養。

後來才知道,原來以我的經驗與資格而言,我的收費一點不貴。
曾有很相熟的社工聽到我的每月總收入,驚訝地覺得實在委屈了。以至幾番有好心的社工明示或暗示,我絶對可以再收高一點的費用。有個女要養,有層樓要供,聽罷此話,也沒有說不用不用,快快樂樂的加價。如果能照顧得自己好一點,再有一些餘力儲一點錢去進一下修,也算是希望造福更多人的盤川。

但我想,為什麼三兩年就會被社工們說我可以收高一點的價錢,而我常常沒有這麼做。除了有一個部份是我不好意思開聲之外。或許個案、參加者、合作機構給我的回饋,同樣給我很大的回報。他們的反應、他們的改變、他們得著,回過頭來,也給了我很多,以至我不太感到缺乏。

對於金錢,我常常焦慮,但同時,對金錢的概念其實是糊塗的。
好友曾說,我正正是因為對金錢太焦慮,所以只能糊塗,否則心臟症發。

工作收不到錢,收不齊錢,時有發生。忘記的,卻通常是我。幸好,總是遇見好人好事,不只一次,有機構會忽然致電,說某年某月好像少出了一次糧給我,並匆匆補上。刻意拖欠的好像沒有。
反而有好心的社工知道我其實促襟見寸,當學校因行政手績之繁複而遲遲未能付費時,她竟然自掏腰包先付我錢,說我收到之後再還她好了。沒幾乎淚流滿臉。

一路上,真的遇到很多好人。

許多行家或回流香港的創作性藝術治療師都好奇,為什麼我純做治療都可以維生。(而我絶不是賺錢買花戴啊,我老公沒有補貼我的,公一份婆一份的供樓養兒)我想,最重要的是我很幸運,一直遇到很多好人。

看相的說,我這輩子是絶對不會發大達的,不過大概也不會餓死。
於是,這一年開始,我想得更開一點。只要我餓不死,有瓦遮頭,收不回的錢就當是報施。

收到的錢是我的,收不到的便不是我的。這樣一想,心又再寬一點。

2013年3月18日

千呼萬喚始出來


用這個名字作為宣傳自己的戲劇治療工作坊,還真是應該要臉紅的。
但你知嗎?常常有人問我什麼時候開公開的工作坊。
老實說,我真的開不多。
我主要都是面對有特別需要的族群,公開的工作坊,一年就那麼幾個。
所以,如果你有興趣,就不要錯過了。


家庭福利會家庭綠洲主辦

戲劇治療工作坊

透過一個個輕鬆的戲劇活動,釋放情緒,認識自己。透過一場場即興的戲劇創作,探索我們家庭角色。透過一次次狂想的角色扮演,重塑我們在現實生活中的自己。
導師:
陳凌軒 Adeline Chan (美國註冊戲劇治療師,心理輔導學碩士,香港戲劇治療師協會副會長及創會成員)
日期:2013年6月8日至7月27日(逢週六,共8堂)
時間:上午10時至下午12時30分
地點:北角綜合家庭服務中心
收費:會員:$500 非會員:$550 (於5月8日前報名及繳費只需$450)
名額:12
更詳細資料:

2013年3月9日

戒毒癮,染戲癮

女生們在房間裡嘰嘰喳喳,我進去的時候,有些人抬頭打量了我一眼,然後兀自回到她們的對話中。
這些女孩曾經被毒品纏繞,如今下了決心要脫離它們。
在簡單的介紹之後,我們便開始大量的身體活動,天馬行空的角色扮演,令她們發揮無限的想像力與創意,小小的房間充斥著她們的大叫與大笑。
那一節完結之後,她們說:我們正正需要這個大笑、大叫、大跑的空間。

戒毒中心裡,有很多框架幫助她們遠離毒品。但在框架之內,如何能做到伸展自己的身與心,令身心靈不會只有不斷被動地接收外在的資訊,也能聽聽內在的聲音?

毒品切斷身體的感受。而戲劇正能幫助她們重新發現自己的身體,聆聽身體的聲音。過去,她們的身心靈很可能有很多不好的經歷,在戲劇使用身體的過程中,我們嘗試重建身體的正面感受,以減少使用毒品來麻木自己的需要。

毒者對演戲絕不陌生,她們隨口就可以告訴你多少個為了吸毒,而要演上一段戲的往事。用戲劇來跟她溝通,似乎最接近她們的語言。因為我接納你的扮演,你反而更不需要扮演。在戲劇角色的保護下,一個人變得更容易表達自己的所思所想、所感所受。

於是平常說不出的真正感受,或是一直說自己已經準備好戒毒的女生,在戲劇的照妖鏡下,總是無所遁形──有人表達了無助與沮喪、有人坦誠未準備好、有人訴說著吸毒全因無法接受現實生活的各種難過、有人知道自己對友人的誘惑總是難以拒絶……
在要勸喻吸毒者戒毒之前,首先要明白她們,讓她們覺得自己被了解、被愛。否則因為孤單而染上毒癮的她們,如何覺得自己不再需要以毒品,來換取溫熱與關懷?
我容許她們做自己,接納她們脆弱的部份,讓她們也能支持自己柔弱的部份。
對戒毒者而言,治療,尤其是戲劇治療,最大的重點是讓她們發現──除了毒品,還有別的方法可以找到樂子;沒有毒品,她也可以得到真摰的關係。
  
好幾個女生問我,在哪裡可以繼續戲劇活動。
虛構的戲劇,反而可以給人真實感。如果染上戲癮可以令她們戒掉毒癮,說不定也是一個不錯的替代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