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是唯美主義也非視覺型的我,對<少年Pi的奇幻漂流>的感官盛宴很快飽膩,正當我以為要將它排在我所喜愛的李安電影中的最尾時,最後十分鐘卻教我坐直了腰板,精神緊張,勁兒來了。
當Pi對日本調查員說出故事的第二個版本,我散渙的精神聚攏起來。不,不是鬣狗、不是斑馬、不是猩猩、不是老虎。當故事說了兩個小時,原來這不是一個奇幻的動物故事。原來老虎是Pi,猩猩是Pi的母親、鬣狗是廚子、斑馬是摔斷腳的水手。
一切有意思了。
原來電影說的,是Pi如何利用隱喻故事走出災難的痛苦與陰霾。
當不堪的事情發生,我們總是要找到一個說法一個解釋,傷痛才有機會被安頓被整理。如果Pi只說出故事的第二個版本,不但不能表達Pi的全部感受,也無助他繼續向前行。有時,創傷太痛以至現實的語法根本無法承載,只好訴諸於故事與隱喻。
Pi以隱喻的方式重述這段海上經歷,他一邊說一邊創作,一邊創作一邊重新明白自己、重新定義事情,並從中找到力量繼續生活。
一如我的個案常常給我說出千奇百怪的故事:「每當失望的時候我就要放屁給我自己聞,那會令我好過很多」、「天空有一雙眼睛,一直追著我走」、「我小便的聲音是外星人給我打電話」......對於這些故事,我總是聽得神往。因為我知道那是另一種真實。我總是很用心的去想像,這些版本的故事,其實承載著如何沉重的另一個故事版本。當他們把這個故事說得那麼神奇,會不會最想的,正是有人去認真聆聽故事的另一個版本?
Pi對日本調查員說出兩個版本後,他問:「你比較喜歡哪一個故事?」
有些事情過了就過了,也回不了頭。但我們如何記述它,成為我們將如何把日子過下去的關鍵。有時候,我們需要的正是一個說法,讓事情好過一點的說法。
像Pi的名字與「小便」同音,一直被取笑。Pi可以氣憤、可以委屈、可以從此一蹶不掁。但Pi之所以為Pi,是他選擇主動地重新定義劣勢。他把Pi定義為π,圓周率,重新向老師同學介紹自己的名字有另一個同音字。一個新的說法、一個新的符號,給人一個新的可能性,甚至一場新的人生
「你比較喜歡那一個故事版本?」
面對自已的人生,一些不可逆轉的生命事件,選擇如何講述,如可理解,成為人生怎麼過的關鍵。喜劇悲劇鬧劇正劇荒誕劇,一線之差。
面對傷痛,你只能被命運擊潰,還是,可以創造故事的另一個版本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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