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年12月14日

《放下身段,打開對話的教育──聽TEFO 戲劇教育研討會 2018》



 抱著業界觀摩的心情出席戲劇教育研討會,沒想到竟然擦濕了多張紙巾。
那些狂流不止的淚根本不合理,以至我用好幾個小時冷靜思考,方才明白。
原以為自己戴著戲劇治療師的帽子聽講座,但是作為家長的那個我被深深觸動。

事情得由第一個講者,陳玉蘭博士開始說起。
我剛讀完戲劇治療回港那年,正是她開始辦香港首個劇教育碩士課程那年
2004,很多事情還未崩壞,萬物仍待開花。
她邀請我合作帶工作坊。合什麼作,根本是一個小妹妹跟在大姐姐後面偷師。她對人對教育對戲劇的看法深深啟發我。
一些很小的故事,很細的看法,打開我去問我們的教育在做什麼的窗口。
譬如教回收,學校必教「藍廢紙、黃鋁罐、啡膠樽」。但考試去考藍色是放什麼的有什麼意義?有字寫著的啊,你要去回收的時候看看字不就可以了?何必去背?
我們孩子腦裡的記憶體,全都被用在這些不重要的事情上。
今年小女正就在背「藍廢紙、黃鋁罐、啡膠樽」,感受尤深。

同場有紅十字會的代表講他們如何用戲劇講人道主義。代表說拿這條題目入學校不容易,因為老師說學校不考這個。我心想,不考才好,學生都已被訓練成,若要考試的東西,就只儲於短期記憶區。不考,才有機會入心。

從陳玉蘭的演講,我聽到的是十多年過去,她一直在主流教育的夾縫中,仍然不斷地問教育是什麼,教育可以如何。有朋友說過,香港何止是文化沙漠,沙漠就只是種子下地後,種不出來。在香港,你是種子都未撒到地上,已經被高温燃燒掉。

陳玉蘭說,我感動是因為我認識她而已。
有一部份,確實是這樣沒錯。知道她的不容易:「不知道這樣做有沒有用,也不是立刻可見有什麼成果,但是,不做不甘心。」她說最豈碼,希望社會不會壞得那麼快。
做好事的人在這個社會,都只能擁有如此卑微的願望了。

作為一個滯留在主流學校的家長,很少聽到什麼在教育上的好消息,但見到有人愚公移山般地做好教育,並帶領更多好人在做,是感動的淚。在這個不只壞,而且明知道只會更壞的社會和教育環境,仍有人沒有被同化,有願景有使命有心有力的在做正常的教育。
陳玉蘭放了一張照片。
有種相片,未講解我眼就會溼。
201410月。
她在一個大街上的圍欄內做論壇劇場。論壇劇場原意就是交流。
瞥見圍欄外一雙仇視的眼睛。她說她忽地懂了一些事,如果是站在圍欄外,對話根本不可能發生。

不可能發生的對話。
在此時此地,在每天在每個環節。
學校與家長,家長與家長,家長與學生、專家與專家、顏色與顏色……

紅十字會代表在分享使用戲劇進行教育時,說了阿位伯商人把十七隻駱駝分給3個兒子的故事來作比喻。他說,每一個專業都要放下一點自己,讓外力加入,才有可能成就更美的結果。
早上下午的講者,講到如何用戲劇都有一個特色──放下自己,去聆聽。
聆聽,對話的開始。

角色互換,聆聽同理,用戲劇的人比較熟悉吧。
一個做青年劇場的導演說,他興致勃勃寫成的劇本,青年們不喜歡。他有點不開心又有點開心的讓他們去改。
就是這樣。
當老師的,見到學生有主見有想法有能力去反對你時,會哎呀一聲像中了一槍,然後回過氣來,滿足地微微一笑。
潤物無聲的功勞,大教育家的氣度。
本應如此。
本應如此呀。

這位青年劇場的導演,讓孩子們自己負責好多事,還包括要學生對演出自負盈虧。「現實才是最大的成長。」他說。
這些年,去中學去大專幫他們的劇社排戲,發現找房間排戲老師做、找話劇看老師做,去看話劇老師陪……連最好玩過癮最可反叛發聲的戲劇都得如此被動,青春還有什麼意思?

野徑雲俱黑,江船火獨明。
知道我淚從何來了。
日子太灰暗,教育太慘淡。這一群戲劇教育人士的傻氣,彷彿是在黑暗中走了很久,我見到的點點亮光──即便他們有些用自己來燃燒。

踏出會場,一些搖搖欲墜想法更堅定。補了一下底氣,明清了一些想法。
晚上,我拉八歲的女兒坐下來。不看功課,不溫默書。好好聽她之前跟我說想要做,而我沒有好好給她支持的計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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